文/快哉风
今天来聊一些中日围棋的轶事。主人公是上世纪初的日本第一高手本因坊秀哉。
本因坊是日本江户时代最著名的围棋世家,诞生过本因坊道策、本因坊秀策等名震天下的棋士,到了上世纪初,当家的是本因坊秀哉。
秀哉的棋风雄肆奔放,善于搏杀,全盛时期的秀哉,将日本的所有高手统统打败降格,被誉为“不败之名人”,是无可争议的日本第一高手。1919年9月,受北洋政府总理段祺瑞之邀,45岁的秀哉率几个得意弟子来访中国。
那时的中国围棋水平惨不忍睹,一个旅居的低段日本棋手就曾经横扫过所有高手,棋力最高的顾水如也要被日本职业棋手让子。天下第一高手秀哉访华,对中国棋界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南北高手纷纷排队等待较量。当然,与秀哉对局全部被让子。
就算让子,秀哉也是难以战胜。因为他对当时日本第二强的棋手也要让两先,所以一生下了非常多的让子棋,让子棋功夫被称为天下绝品。
当段祺瑞与秀哉对弈时,意外出现了。
段祺瑞是个著名的棋痴,又极度爱面子,非要和秀哉下互先棋。秀哉不肯,坚持必须让子,最后段祺瑞只得同意让两子,却死抱着白旗的棋盘不放,先在棋盘上摆了两枚白子。让子棋的规则都是低手拿黑棋,高手拿白棋,段祺瑞的固执造就了一盘绝无仅有的黑让白两子的对局。
对局前,有人劝秀哉手下留情,秀哉回答说“回去不好交待”,连胜了段祺瑞三局。但是到了回国前,秀哉向段祺瑞讨取出场费却遭闭门不见。秀哉知道原因,只好又和段祺瑞再下了一盘,故意输了这盘棋,才换得了3000大洋的出场费回国。
如果说这次下假棋责任在段祺瑞,第二次面对中国人,就是秀哉不讲武德了。
第二次,就是著名的世纪之战:秀哉对吴清源。当年,中国天才神童吴清源受段祺瑞资助,14岁东渡日本开始职业棋手生涯。1933年,年仅19岁的吴清源击败了所有选拔赛竞争者,获得了挑战天下第一人秀哉的资格。
当时的秀哉虚岁60,面对年轻气盛的吴清源,会不会被挑落神坛?全日本的棋迷都期待不已,《读卖新闻》上的标题渲染道“不败名人对决鬼才吴清源”!
对局开始,吴清源执黑先行,起手就下了石破天惊的三手棋:三三、星位、天元。这个新布局震惊了所有人,在严格遵循传统布局的日本棋坛,第一手落子都在小目,尤其第一手三三,在本因坊的坊门里属于“禁手”,哪个弟子敢这么下,会被逐出坊门。
吴清源的前三手棋,震惊了日本。无数日本棋迷写信到报社,谴责吴清源此举是“对名人的无礼”,但是,身在局中的秀哉却不敢怠慢。对局中,他多次宣告“打挂”(日本旧时允许中途暂停),回家与他的弟子们共同研究下一手,也就是说,吴清源是一人对抗本因坊一坊,这盘棋整整下了三个月。
下到中局时,秀哉还是处于下风。到了160那一手,秀哉突然下出一记妙手,一举扭转了败势,最终以两目取胜。
但是,秀哉的这步妙手却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弟子前田陈尔想出的,虽胜却不光彩。日本棋界也对秀哉这种利用打挂回家研究的作弊战术,颇有微词,认为对吴清源不公正。从此,日本棋院规定以后每局比赛必须当天结束,不得拖延。
吴清源的超强实力,也让秀哉清醒过来,他晚年评价此局时说道:“坦率地说,此番对局在各种意义上来讲,都是难下的棋。种种原因,使我未能达到超脱之境地,这使我回顾往昔,深感技艺尚不成熟。”而且,秀哉认为弟子中没人能抗衡吴清源、木谷实等人,也没有资格继承本因坊,所以解散坊门,将“本因坊”的名号转让给日本棋院,至今成为日本一个著名的头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