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石界有句训言: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绫罗尽,一刀穿麻布。
从徐子轩的父亲往上算,祖传三代都跟石沾点边,到了徐子轩这一代,家里开了个药铺,算是彻底转行了。
但是人不在江湖,江湖依然有他的传说。大家都传闻徐子轩的父亲徐玉良有一双火眼金睛,眼光毒辣老到。所以,经常有一些玩石头的朋友或者商客上门有求于他。徐子轩经过这么多年的耳闻目染,或者是家传的基因所致,从小就对翡翠很感兴趣,书本的指引加之父亲的真传。徐子轩就悄悄地去市场找存在感,石街走过那么几趟,从未失手,百战百胜,徐子轩得意的不行。赚的不光是经验和利润,还有巨大的成就感。
但是,父亲徐玉良从不石。而且也不准徐子轩接触原石。徐玉良不仅一次地告诫过他,石界的水太深,后者只是听听,当然不以为然。
徐玉良不玩石头,但出于盛情难却时不时也会帮朋友或者客商识石,徐玉良纯粹是出于交情,后者当然是因为利润的诱惑才请他出山。徐玉良只看开过窗的石头,不玩原始石。在开过窗的原石中慧眼识珠,帮客商谋取几乎没有风险的稳定可靠的利润,这行当以前叫掮客,现在叫经纪人。
这天就有客商上门,他们要带徐玉良去缅甸,每年的缅甸公盘都会吸引大量的中国商人。徐子轩也很想跟着去长见识,但徐玉良不让。因为高考在即。他叮嘱徐子轩好好地看铺子,徐子轩闷闷不乐。
徐子轩懒洋洋地坐在铺子里,看着阳光一点点西去,恰好打在一张微胖的脸上。
有人来了!来者是父亲的老朋友方开洋,得知父亲去了缅甸,方开洋万分宛惜,他怀揣巨款,是来请徐玉良陪他去姐告走一趟的。
姐告是国内最大的石市场,方开洋酷爱原石,徐玉良劝过但怎么也劝不动他。出于交情,徐玉良帮他看过一些石头,切开后都获利颇丰,方开洋吃上了瘾,所以乐此不疲。
方叔,我陪你走一趟吧!徐子轩自告奋勇。你能行?方开洋有些疑虑。绝对!徐子轩信心满满。方开洋当即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翡翠给他,从矿石的起源,种水,质地,工艺,价值,徐子轩分析得分毫不差。真是虎父无犬子!方开洋兴奋地拍了拍徐子轩的肩。
就这样,徐子轩顺风顺水地来到了姐告,姐告满满的一条街都是石店,徐子轩大开眼界,像是来到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徐子轩当然不是刘姥姥,他是来识珠的。很快,一块黑乌沙引起了他的兴致。黑乌沙向来有石杀手的称号,十九垮,性大,风险极高。徐子轩初生牛犊。他反复玩读着这块黑乌沙原石,不大,开得好能做出一圈手镯的料,皮质乌黑,应该来自老场口木那。边缘处似有似无地擦出一点皮,可以看出其中透明的上等的肉质,通过徐子轩的判断,他断定里面应该是高贵的帝王绿种,价值千万以上!徐子轩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分析悄悄告诉方开洋,方开洋看着开价一百万的原石,想着千万的暴利,大手豪爽地一挥,将这块黑乌沙拿了下来。
举手无悔,原石拿下,下一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一行人来到开石铺,切石的师傅拿起石头左看右看,目光凝重,半晌,他看着紧张得满脸通红的方开洋,说,我不敢切,我怕出人命。
方开洋的心咯登一下,徐子轩的心也咯登一下,但是他还是自信地让师傅切了。
一阵长久的刀片摩擦石头的声音过后,原石一分为二。方开洋大叫一声后突然倒地,徐子轩也是满眼的惊疑,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得知噩耗的徐玉良匆匆地从缅甸飞了回来,他看到的是老友方开洋睡在医院成了植物人,儿子徐子轩整天嘴里喃喃自语成了失心疯。方开洋的老婆带着一个女儿坐在他铺子里泪眼蔢娑。徐玉良得知方开洋是拿了房子做抵押筹来的钱款。现在一家子失去了主心骨,又负债累累,该如何度过这一关?
徐玉良打开家里的保险柜,从中拿出了一枚祖母绿手镯,看了又看,恋恋不舍。这是祖传的传家宝啊,毁在自己手上了,徐玉良热泪流淌。徐玉良把手镯拍卖了,钱款分毫不留全部给了方开洋的妻子。
几年后,一家翡翠鉴定中心的窗口坐着徐子轩,他是从康复医院出来后考上了一家大学里的珠宝鉴定专业,专门司职翡翠真伪鉴定。每天,他窗口的人群都骆驿不绝,他看着他们脸上的欣喜或者失落,从中揣磨他们的悲喜人生。他的桌上除了鉴别仪器,还有一块一分为二的黑乌沙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