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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妮原本以为帝都的夏天已经是酷热“天花板”,踏上广州地面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热气劈头盖脸地扑上来,像一大坨黏糊的膏药,呼吸瞬间变得艰难,足足一分钟后,雪妮才恢复平静,取了行李,钻进出租车。
意料之外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她只用一周就决定离开生活了16年的北京,甚至来不及跟朋友们告别。
当年大学毕业面试,被问到为什么不回老家发展,雪妮答不上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突然决定换个城市,她依然没有想得很清楚。
车窗外,一排排高大的棕榈树、椰子林飞驰而过,地面湿漉漉的,头顶的天空湛蓝透亮,而远处却一片昏暗。
除了植物种类、空气湿度、气温指数不同,雪妮倒也没觉得两座城市有太大差别。
她唯一隐隐不安的是自己空降的身份,但马上又想到卡耐基的话——“人们所担心的99%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于是,那点忧虑立刻被她抛到了脑后。
1
第二天一大早,雪妮投进了地铁3号线的滚滚人流之中,差点没被挤出早饭。
她开始怀念小白,那辆陪了她几万公里的SUV,不久前已经有了新主人。
雪妮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渣,爱上什么都是真爱,但无论有多爱,割舍起来也毫不犹豫。
比如小白,比如,男人。
雪妮顺利到达公司,半小时后人事才出现,并惊叹她来得早。
人事把她领到工位,品牌组的4个人已经在有条不紊地分配工作了。
“彤彤,你把联名合作的进展更新一份,今天发给客户。”
“小乐把新媒体报价单做一下,5点前给我。错一个数字扣一千。”
“瑶瑶继续催客户打款,别直接提钱,就问还有什么资料需要我们补充。本周要搞定。”
耿真真分派完任务,这才转向雪妮,笑着说:“总监好,您方便的话,我们十分钟后开会可以吗?大家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其他人闷头敲电脑,只有彤彤抬头对雪妮笑了一下。
十分钟后,耿真真带着大家准点走进会议室。
“雪妮姐是北京总部派过来指导我们的客户总监,相信一定会带领大家开拓业务、再创辉煌,欢迎雪妮姐!”耿真真带头,大家纷纷鼓掌,接着依次进行人员介绍和项目汇报。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的原则很简单,有好的团队氛围,一起努力把活干好,为了大家生活得更好。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问我。”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雪妮才恍然,原来时间过得真快。
副总监耿真真比雪妮小五岁,来公司五年,资历最久。另外两个小姑娘彤彤和瑶瑶差不多同时进公司,而唯一的男生小乐刚来一年多。
“总监,您来广州适应吗?”彤彤好奇地问。
雪妮想了想:“没啥不适应的,广州除了热点儿,空气不干,对皮肤挺好。”另外,虽然广州公司位置偏了点,办公室局促了点,餐厅距离远了点,但她觉得都不是事儿。
“你们没别的事可以回去忙了。”耿真真发话,其他人立刻撤退。
耿真真继续跟她介绍整体的业务框架,然后合上电脑:“以后您负责B品牌项目就好了,我还是继续跟A品牌业务,有一些重要活动再请您支持。”
雪妮知道,A品牌是整个部门的主要业务,贡献利润最大,而分给自己的B品牌则是边缘业务,活儿多钱少。
她笑了笑说:“好啊。”
下午分公司开全体高管会,分公司老总隆重介绍了雪妮:“以后,雪妮将负责AB全部品牌,务必帮助部门提高效率。”
耿真真和一些公司老人的表情相当精彩。
雪妮并不享受夺权的快感。她更清楚,作为空降的老大,她手里的权力,远比不上压力。
A品牌毕竟业务庞大,为了确保项目平稳,雪妮还是将A品牌交由耿真真负责,而耿真真立刻把人手安排得满满当当,没留一个人支持B品牌,只给了她一堆资料。
“总监,你看看还缺什么,随时找我要。B品牌太难了,我完全做不来,辛苦您了。需要人手的话,我让小乐周末加加班,听您安排。我下午还有会,先走啦。”
看着耿真真左摇右摆的水蛇腰,雪妮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她私信问彤彤:“下午要见的客户帅吗?”
彤彤秒回:“帅毙了,还是AB两个品牌的营销总经理。”
2
这次总公司想安排人外派广州,尽管待遇丰厚,但找了几个业务总监,都没有人愿意离开北京。同为一线城市,首都的教育资源却远非其它城市可比。
可雪妮稍加思考就答应了,她没孩子、没房子、没男友,哪里钱多去哪里。
副总张明倒是有些意外,看她的眼神也黏黏糊糊的。
“出去闯荡闯荡是好事,不过大家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走之前该聚就聚,该表白就表白,都理理清楚……”
她心里突得一跳,抬头却见张明目光游移,脸上挂着含混不清的笑。
一个大男人让女人表白,做梦吧。
心里最后的那点惦记,被她果断掸了出去。
爱情虚无缥缈,还是搞事业来得实在,她还是不够努力,工作十几年来,曾经的同事已经做到副总裁,而她依然是区区总监。
她的性子到底还是不着急的。比如,她从来不会追赶一辆即将起步的公交车、10秒以下的绿灯,或者发车铃声响起的地铁。
她喜欢每一步都踏实。
当然,现在她得加把劲儿,毕竟要带团队,跟之前的光杆司令不一样。
接下来,雪妮忙得团团转,一边做B品牌活动,一边出A品牌的策划案。
一周后,雪妮正在出差,耿真真突然在五六十人的部门大群里,发了一个客户私信的截图,并@雪妮。
“这是谁出的策划案,调性完全不对,不符合我们一贯的风格,打回重做!”
客户的话,仿佛当众给了雪妮一记耳光。
耿真真这招下马威很奏效。
雪妮新官上任还没烧火,先就被当头浇灭。
雪妮强忍着晕车的恶心,对着手机屏幕飞快地思考着。
紧跟着,数据业务组的负责人也发了一条信息:“策略部分的核心信息也是错的,店面数量不是最新数据,以后请雪妮以更严谨的态度对待工作,务必跟我们核实过准确信息,不要再被客户挑战。”
这招落井下石也使得不错。
其实,雪妮先前已经让耿真真帮着审核过策划案,就是考虑到自己对客户还不熟,让她查漏补缺,避免踩雷。
没想到耿真真只等着隔岸观火,雪妮如果这时责怪她,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至于数据,雪妮沿用了另一份方案的资料,没有人提醒她当月数据还会有变,她甚至连数据组的沟通机制都不清楚。
耿真真等一众老人已经是铁板一块,却也尾大不掉,难怪之前招的几个客户总监都干不长,非要从总部调人过来。
看来,分公司老板是想借她来激起鲶鱼效应。
雪妮长舒一口气,在群里简单做了回复,没解释也没开撕。
B品牌活动整整忙了一天,雪妮半夜才返回村里的旅馆,重新改A品牌方案,又打电话给彤彤问了些资料,天亮时终于完工。
看看时间还早,雪妮毫无困意,干脆洗把脸,自己去村子里转悠。
盛夏的山村很美,四周被浓密的竹林簇拥着,一条溪水从村子里蜿蜒而下,石头上长满鲜菖蒲,仿佛小时候挂历上的风景画。
雪妮想靠近些,发现前面有人对着溪水在拍照。
那人一身黑色,宽肩窄腰,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人。只见他一条腿蹬在石头上,低着头,高抬双手,姿势相当专业。
雪妮猜测,应该是这次活动同行的某家媒体老师。
雪妮礼貌地等了一会儿,发现他一个姿势摆半天,快门却没按几次。
“需要帮忙吗?”雪妮忍不住出声,“虽然我不懂摄影,但从概率上来说,多试几个角度、多捏几次,总能提高效率。”
对方回过头,看到她似乎皱了皱眉,直起身子,把相机往前一送:“那就请你帮帮忙吧。”
雪妮手上一沉,发现竟是一部徕卡,不由得一阵哆嗦。
“我还真不太会用,太高级了。”雪妮大方地表示尴尬。
这就是成熟带来的好处,理直气壮地认怂。
黑衣男人有些噎住。
雪妮又抓起相机胡乱拍了几张,再塞进他怀里,接着一个飞身跨过溪水,麻溜跑了。
“哎,你是哪个公司的?”
“速记!”
3
回城的飞机上,雪妮又对照资料把方案细细改了一遍,落地后第一时间发给老板,同时在公司大群里知会耿真真和数据业务相关人员,请大家共同核对信息。
有老板在,群里一片和谐,积极响应,除了个别细节微调,再没有别的意见。
客观地说,雪妮这份方案是下了大功夫的,水准有目共睹。
老板马上点了个赞。
“雪妮姐修改棒棒哒,我这边没问题啦,客户肯定会眼前一亮的!”
耿真真发了个夸张的表情包。
雪妮微微一笑,这就开始“捧杀”了,现在把她捧得有多高,最后客户刁难她就有多惨。
“任何方案都不可能达到完美,我认为对待客户提出意见的态度更重要。希望跟大家齐心协力,通过不断完善方案,最终呈现给客户更有价值的服务,我们自己的能力也才能有实实在在的提升。”
雪妮不紧不慢地发了一段话,老板马上又是一个赞,底下跟着更多人表态。
面对客户质疑,不卑不亢直接用实力说话,面对下属不服,不急不躁诚恳表达观点,吃瓜群众对这位新任总监刮目相看。
晚上雪妮难得准点下班,一回家就累瘫了。
闺蜜打来电话,抱怨她走得太仓促,都来不及好好聚一下。
“你原来的上司,张明不是对你挺好吗,怎么舍得分了?我还以为你就对姐妹狠心呢,原来对男人也挺狠。”
“什么叫分了,从来没在一起过好吗?”雪妮换完衣服,进厨房找到一包藤椒方便面,取出面饼和蔬菜包。
客观地说,张明是不错的领导,共事近七年,手把手带她,平时对她多有照顾,公司评奖和提薪都没亏待过她。
他对她的好感,似乎所有人都能察觉,暧昧的眼神,不经意间搭在她肩上的手,或者笑看大家起哄。
雪妮并非无动于衷。
可他们的关系也仅此而已,张明再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你这个女人,看起来好说话,其实心硬得很。张明是老北京,有房有户口,长相性格都不赖,这种条件的男人还不抓紧,你可别后悔。”闺蜜苦口婆心。
“条件再好,不是真心对你的男人,也只是一部错过的电梯,没必要后悔。”
雪妮切了一个西红柿、三分之一胡萝卜、三片娃娃菜,三只大个儿九节虾去了虾头虾线,一起丢进面锅里,再打一个荷包蛋,最后撒了一把香菜和两滴香油,香气扑鼻。雪妮的肚子马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时,张明发了一条微信,问她新公司适应吗。
雪妮笑笑,没有回复,给豪华方便面拍了张照发给闺蜜,又从冰箱取了一瓶山楂汁,切了根哈尔滨精瘦肉红肠、飞快洗好一盘提子,一面飞快开了电视,找到上次播放的视频界面。
雪妮舒服地坐到椅子上,刚挑起一筷子面,张明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张明要跟我视频,你觉得我要不要接?”雪妮吹了吹面,烫得她直吸气,越急越吃不上。
“接接接,赶紧接啊大姐,放下方便面,瞧你那出息!”闺蜜恨不得顺着手机爬过来打她。
终于开了视频,张明一眼就看见大海碗的方便面,雪妮的脸靠在边上显得格外小,两个脸蛋通红,眼睛被热气熏得水汪汪,不知怎么竟显得有些“饥渴”的意味。
“领导好,我在吃饭。”雪妮眼珠子紧盯着刚挑起来的一大筷子面,使劲吹了吹,一口全塞嘴里,用力嚼两下咽了,这才擦擦嘴,把碗恋恋不舍地挪开,对着镜头做好表情管理,“不好意思啊,刚出差回来,太饿了。您找我啥事?”
“想我了吗?”张明脱口而出,说完自己有些发愣。
雪妮也受到震撼,这不像张明的风格。
他向来是平静的、自信的,却从来不给她更明确的意思。一两年是这样,五六年依然如此。
这不是长情,而是男人故意吊着女人。
如果按奈不住,就相当于默认了男人的态度:愿者上钩、后果自负。
那么,现在呢?他因为感觉失去她而懂得珍惜了?
“太忙了,顾不上想别人,队伍不好带啊。”雪妮笑着打哈哈。
“有问题一定要先想到我嘛。”张明马上也换了语气,表情恢复了亲切自然,“你这次南下,有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找我,你们老板也会给我点面子,你不要硬撑。听说客户方案遇到问题,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张明始终没变。
只要雪妮不及时给出一丝一毫的积极反馈,他马上收回能够引起一切遐想的情感信号。他的感情,绝不浪费一滴。
“我确实想请你帮个忙。”雪妮说完,只见张明眼睛一亮,“我的面要坨了,能不能让我先吃完,实在饿得受不了。”
张明张了张嘴,只好略带失落地挂了电话。
雪妮狠狠吃了一大口面,又喝了一大口果汁,打开视频追剧。
她想了想,又给闺蜜发了条微信:但凡斤斤计较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孽缘不是爱情。
闺蜜回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她笑笑,接着回复:但凡脑子还清醒的女人,肯定没在谈恋爱。
4
很快到了月度总结例会。
各供应商核心人员齐聚客户公司,进行业务汇报,听取营销总经理江载风的意见。
雪妮认出来,江载风就是她出差B品牌活动时,在山里遇见的黑衣男人。
当时客户的出行计划里没有他,想必是临时过去的,却被雪妮当成了媒体。
耿真真作为A品牌第一业务负责人,首先汇报了上个月总结和本月计划。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们新来的客户总监雪妮女士,亲自撰写了本月的营销方案,虽然第一版由于不熟悉情况被打回重写,但新版方案不仅更加符合品牌调性,而且还有了更多创新,也请江总多多指教。”
负责A品牌的甲方经理跟耿真真对视一眼,接着说话:“是这样,第一版我看过觉得完全不行。根据我们的意见修改之后,这一版还算有可取之处,媒体投放策略有所突破。”
雪妮没想到,耿真真竟然当着客户的面对她发难。
任何情况下,内斗都不能以牺牲公司利益为代价,这是职场大忌。耿真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肆无忌惮。
果然,广州分公司老板已经皱起了眉头。
雪妮站起来,大方做了自我介绍,简要概括方案核心,几句话圆了场,态度谦虚而又显得极为专业。
一直跟她对接的B品牌业务经理笑着看过来:“雪妮一直说为我们提供一条龙服务,原来你就是那条龙啊,虽然你很能干,但你们偌大个公司总得有人帮你一把,别累坏了。”
B品牌因为是边缘业务,所以平时并不受耿真真等人重视,但业务经理毕竟是甲方爸爸,这时候力挺雪妮,耿真真却也不好反驳。
雪妮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她硬是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不只是为了展示实力,而是要尽快熟悉客户和业务。
公司里没有雪中送炭,她有真本事搞定客户,别人才有可能为她锦上添花。不管情场还是职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雪妮察觉江载风的目光直射过来,那么儒雅年轻的一个人,气场却强大得让人压抑。
“下次采访,请雪妮总帮我做速记,怎么样?”江载风轻飘飘一句话,大家都摸不着头脑。
雪妮擦了擦脑门,难得语气不大利索:“我是……联络速记公司的,认识几个很专业的速记员,保证让您满意。”
“你、确、定?”江载风一字一句,语气无比郑重,倒让所有人提了口气。
耿真真的眼睛亮了几度。
“您说了算。”雪妮放松下来,大喇喇地直视江载风的眼睛,脸上是诚恳又职业的微笑。
她心里想的是,大不了丢了这份工,又不是死罪。
活了三十多年,她突然明白,无欲则刚。当你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时候,整个宇宙都是你的。
江载风没再说什么。
回公司之后,雪妮召开内部会议,以响应客户需求的名义,指定小乐协助B品牌的日常业务。
耿真真立刻提出A品牌项目多、人手不足,雪妮则表示自己会抽出更多精力跟进,耿真真只得作罢。
紧接着就是A品牌的一场活动。
雪妮、耿真真和彤彤先参加客户会议,再一起出发赶去50多公里外的现场。
开完会出来,她们却迟迟叫不到车。
“难道司机都嫌远不接单?这次江总也去,我们可不敢迟到啊。”彤彤急得东张西望,忽然低声叫到,“那不是江总?完了完了,他要走了。”
只见江载风刚从楼里出来,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8。
雪妮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手比划着,江载风摇下车窗。
“江总,我们打不到车,能不能搭您的车一起去活动现场?”
5
耿真真和彤彤满脸震惊地跟过来。
江载风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后座只能坐两个人。”
不用说,江载风不可能坐副驾驶,当然更不能跟两个姑娘挤在后座,所以她们多了一个人。
“我来开,我是老司机!”雪妮自信满满地举起手,见江载风怀疑的眼神,忙补充,“我在北京一直开车上下班好几年了,真的。”
江载风认真看了看她,终于点点头。
司机一下车,雪妮立刻钻进驾驶席,关上门,系上安全带,摸索着调整好靠背和座椅距离。
“走吧。”江载风催她。
“好的,车钥匙在哪?”雪妮上下左右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手心有些冒汗。
“一键启动,没有钥匙。”江载风挑起眉毛,指了指旁边的按钮,那眼神分明在质疑她刚才说话的真实性。
“哦哦好的。我以前的车比较老了,所以新功能我得适应一下。”雪妮启动引擎,松了口气,“其实很多女司机只会开自己的车,我就好多了,我还开过2台别的车,起亚K5和本田奥德赛,都挺大,不好开的。当然,奥迪A8这么高级的车还是第一次开——”
话还没说话,车子一个猛加速,再一个急刹车,所有人都惊出一身汗。
“你到底会不会开啊?”耿真真紧紧攥着把手,不顾上江载风在旁边,声音又尖又高。
江载风摸了下额头,敲敲雪妮靠背:“还是我开吧。”
“这车动力太好,现在我知道了。大家坐好,这就出发。”
雪妮微微一笑,轻打方向盘,车子行云流水地开了出去。
路上拥堵,雪妮却开得极稳,变道超车又相当果断,精准预判路况,加减速都很流畅,大家渐渐放松下来。
“江总,您喝水吗?”耿真真恢复了精干的样子,侧脸看向江载风,两眼闪闪发光。
她的长相很有特色,高颧骨、厚嘴唇,眉间距略宽,还有点塌鼻梁,肤色也偏黄。
不过耿真真很会打扮,从来都画着精致的妆容,再加上身材比例不错,所以整体来说并不算丑,不细看还能勉强算个气质美女。
江载风说不用,耿真真又靠过去,嗲里嗲气地说起品牌活动。由于扭着腰,她的紧身短裙高高缩上去,露出两条大腿。
雪妮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把空调温度降到了最低档。
过了没几分钟,耿真真就开始哆嗦:“雪妮姐,你把空调调高些,太冷了。”
“是吗,我还觉得怪热的。”雪妮提高声音,“江总,您觉得冷吗?”
“不冷,温度正好。”江载风闭着眼睛,鼻侧莫名出现了一对括弧。
好在彤彤多带了一件外套,耿真真立刻接过去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一路上终于安静了。
这段时间,雪妮已经开始对两大品牌业务进行调整。
她分别找彤彤和瑶瑶聊过,虽然她们跟耿真真的时间不短,但并没到死心塌地的程度。面对雪妮提出的期待和鼓励,两个姑娘都表达了积极的态度。
征得老板同意后,她先给彤彤、瑶瑶和小乐几个人涨了工资,除了小乐承担绝大多数B品牌工作之外,彤彤和瑶瑶也从A品牌的业务层面,开始尝试更多的客户对接和把控。
雪妮对A品牌开始全面接管和深度参与,尽管耿真真不情愿,但顶头上司硬来,她还真没办法反抗。
6
活动举办得很顺利,不过雪妮回家就病了。
更不巧的是,当晚屋子突然停电。
雪妮不知道物业电话,只好打给房东,没想到房东外出度假了。
雪妮躺在蒸笼一样的客厅,脑门上贴了退热贴。
夜间的广州依旧灯火通明,对面大厦外墙变换着五颜六色的广告图案,路上的车流汇成一条火龙,偶尔有狂暴的摩托呼啸而过。
房间里却只有雪妮翻身的声音。
这么多年,只有生病的时候,她才会生出强烈的孤独感,以及对陪伴的渴望。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她身体好了,心理就不会脆弱。
雪妮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后来到北京读大学,而现在,她又离开了熟悉的北京,在离家更远的广州开始了新生活。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再婚,她便很少回老家,真正成了家乡的异乡人,而北京和广州,对她来说也只是路过的城市。
她没有固定的房子,没有固定的邻居,就连工作也不算是稳定的。
命运很奇怪,会给她这样一个骨子里保守又喜欢安稳的人,安排了一种最漂泊不定的生活。
她从来都不喜欢竞争、不喜欢热闹,也没有更多的好奇心。
她被命运推着、随遇而安,慢慢地,她不再有流浪的感觉。她相信自己的每个决定,从没寄希望于别人,不会失望,也从不后悔。
只是,偶尔她也会留恋那种有人挂念的感觉。
雪妮心里一动,给张明发了条微信,问他最近怎么样,并告诉他自己有点不舒服。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示弱,雪妮叹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张明才回复她多喝点热水。
雪妮笑了。
张明并没有那么喜欢她,虽然她漂亮、学历高、收入不低,但年纪大和外地人,这两条在他们本地人眼里应该是硬伤。
如果女人不自欺欺人,其实直觉就是最好的渣男鉴别工具。
当然,张明也不算渣男,只是真爱不是她罢了。
雪妮的胡思乱想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她警觉地叫了一声:“谁!”
“房东,修电表。”
雪妮这才发现房东之前给她发了微信,说会让家里人去帮她看一下电表箱。
雪妮打开门,发现外面竟然是江载风。
高高梳起的油亮头发、花衬衫、大短裤,脚踩一双拖鞋,活脱脱就是TVB里的港仔。
“原来是你。”江载风见到她也挺意外,举起手机照亮,一边进了屋,“我二叔不在,我帮你看看。”
江载风打开电表箱,合上电闸,屋里的灯就亮了。
“原来是这个开关,我没敢动。早知道电话说一声就好了,不用麻烦你跑一趟,这种事我很有经验。谢谢你啊。”
雪妮道完谢就要关门,江载风却站在门口没动。
“本来应该请您喝口水的,不过我还没来得及买水,刚才没电也没烧开水……”雪妮也觉得刚修好电就赶人不太礼貌,就从冰箱里翻出一个火龙果,递给江载风,“吃个火龙果吧,谢谢啊。”
雪妮一手扶着门,而江载风拿着火龙果,还是没动。
“火龙果不热气,我知道。”雪妮笑着点点头,“谢谢啊,再见。”
亮晃晃的灯光下,江载风怪异地看着雪妮。
只见她穿着一身企鹅图案的粉色真丝睡裙,头上戴着兔耳朵发箍,脚上是一双抖音同款黄绿色咸鱼拖鞋。
这就是史诗级车祸现场了。
雪妮反应过来,在江载风扭曲的表情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过了十分钟,江载风又一次敲开了雪妮的家门,手里端着一口珐琅小锅。
“我正好煮了瑶柱瘦肉粥,生病了要好好吃饭。”
不知怎么,一句话让她有点想哭。
喝完粥,雪妮舒服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江载风煮粥难道也是因为身体不适?
“您不会也是因为开车吹空调感冒了吧?”
不一会儿,江载风回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看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不对。蚌鹤相争,殃及池鱼。”
雪妮笑得打跌。
7
接下来一个月,江载风帮雪妮换了灯泡、修了燃气灶、贴了一块瓷砖、换了一次密码锁电池。
“实在不好意思,总麻烦江总。”雪妮搓着手,“以后我自己就会换电池了。”
江载风不以为意:“装修时间长了,小毛病就多。有问题再找我。”
雪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递上一瓶水:“您二叔这次度假时间可真长,疫情期间不会出国了吧?”
“叫我阿风就行了。”江载风也不回答,只接过水,一仰脖子灌下几大口,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那不好,您毕竟是客户,还是叫江总。”雪妮忽然觉得嘴巴干干的,肯定是自己喝水少了。
江载风一口气干了整瓶水,把空瓶子往桌上一放,撂下一句,“江总才不给人修房子”。
第二天,楼下邻居找上门,说她家空调漏水,把人屋顶淹了。
雪妮扭着手,觉得实在没脸再找江载风。
这种频率,让人很难不怀疑她故意搞坏房子来搭讪他。
漏水刻不容缓,雪妮请邻居先找师傅,自己支付费用。
“你不找房东吗?这都是房东该负责的呀。”邻居挺奇怪。
“啊没事儿,房东度假回来我再跟他讲。”
隔天是周六,维修空调的师傅上门,让雪妮帮着系好安全绳,自己慢慢爬到窗外,听他的口令慢慢放绳子。
20多层的楼高,看一眼都让人眼晕,雪妮碎碎念着慢点慢点,一边把绳子在床头立柱上绕了好几圈,最后在自己腰上打个结。
房门大开着,江载风进屋的时候,正看见雪妮身上捆着绳,两手拽住一头,脚下顶着墙,身子后仰,牙关咬紧。
窗外的男人连声大喊:“松一些,再松一些!”
江载风一把接过绳子,调整好长度,跟师傅叽里呱啦讲起粤语。
雪妮又惊又喜,连忙从身上解下绳子,搂着江载风的腰,给他系上。
“绳子解开,系床上。”江载风慢悠悠地说,雪妮只好又搂着他的腰,解下绳子。
离他这么近,她才发现江载风的肩出乎意料得宽,微微发烫的体温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鬼迷心窍地差点就要靠上去。
雪妮赶紧出去喝了一杯冰水。
师傅修好空调就走了。
雪妮站在一边,见江载风洗完手,立刻递上毛巾。
“为什么不找我?女生单独跟维修工人在房间不安全。”江载风今天的头发没有像以往一样梳上去,松松散散地垂在眉毛上,闪着健康的光泽,此刻不再是冷峻的商业精英,而更像邻家男孩。
“你太重要了,留到关键时候用。”雪妮说完发现江载风眼神不对,也没多想,接着说请他吃饭表达感谢。
江载风要求在家做饭。
半小时后,雪妮跟在江载风身后,眼睛忙得看不过来。
原来天河区这种CBD居然也暗藏了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
排骨竟然才30多,比网上便宜一半,还很新鲜。
雪妮激动坏了:“老板,来一扇排骨!牛肉和猪里脊各五斤!”
老板两口子对望了一眼,笑容满面:“靓女啊,我们没有那么多排骨,最多就十斤……”
“好,十斤就十斤。”
雪妮一挥手,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点,小声问江载风,“他们看我干嘛?”
没想到江载风也像在看外星人:“你一个人买的肉,够人十家人吃。”
接着,江载风买了两根芹菜,两根蒜,一块拇指大的生姜,五六个红色小米辣,一块五的金针菇,一块钱豆腐,一大块草鱼现场切成薄片,一根玉米全剥成粒。
江载风提着袋子,走到另一个菜摊前,捡起一个土豆递给摊主,“劳驾帮削皮,谢谢。”
雪妮惊得合不拢嘴:“这要搁我们那儿,削的就是你。”
8
南北方买菜的差异之大,对雪妮来说又震惊又稀奇,一路絮叨到家。
“你一打岔,我忘了让人切土豆丝。”江载风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笑。
雪妮自告奋勇说自己别的不会,就会切土豆丝,说完立刻动手,果然刀工了得,咔咔几下土豆丝切得又细又快。
雪妮打下手,江载风掌勺,配合得意外默契,很快就做了一桌卖相相当不错的菜。
两人吃吃喝喝,话也多了起来。原来江载风16岁就出国读书,硕士毕业以后才回国。
虽然雪妮13岁也开始寄宿,但她知道,国外那种完全陌生的环境,对任何一个孩子的考验都是更加残酷的。
“人从出生开始,就要学会习惯陌生。离开家学本领、学生存,这对男人再正常不过。”江载风的眉毛又黑又浓,而这种眉毛的男生更容易给人忠厚信赖的感觉,双眼皮,眼角圆圆的,专注的时候无比温柔,“我们这边的女孩子都结婚早。你呢?一个女孩子这么漂着很累吧。”
“累不是因为漂着,而是因为活着。”雪妮夹起一块雪白的鱼肉,“人生就是漂着。就算哪天结婚了,定居了,就不漂着了吗?不是的,没有人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才是人生常态。你小时肯定想不到,一个广州人能把水煮鱼做得这么绝。”
江载风看着她消灭了一盘又一盘,自己默默喝酒。
他见过很多女孩,而这个大他三岁的姑娘最特别,对任何事都看起来淡淡的,却又很坚定。
仿佛一条清浅的溪水,安安静静地流淌,不争不抢,但谁也别想干扰她的方向。
“你有什么打算吗?”江载风问。
“我也不知道。先赚钱吧,至少在老家买个房子养老不成问题。”雪妮说着接起了闺蜜的视频电话。
闺蜜对着一桌子菜口水流了三尺长,看到江载风更是哇了一声。
赶在她说话之前,雪妮严肃地介绍:“这是我客户,江总,也是房东。”
“这是我二叔的房子,我不算房东。”江载风澄清。
“那也是土著啊,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家里有拆迁分房吗?”
雪妮想要拦闺蜜的大嘴巴已经晚了,而江载风好像也不在意,随口说:“20多套。”
闺蜜呆滞了几秒钟,喊雪妮去厕所。
“我跟你说,这次可要好好把握住,张明你就当个屁给放了吧。本来我还挺气愤,你才走多长时间,听说丫的已经跟公司小姑娘谈上了。当初对你磨磨唧唧,追别人倒舍得下血本……”
雪妮想,难怪上次她生病张明无动于衷。
回到客厅,江载风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不是说好了刷碗吗?”雪妮犯嘀咕。
她向来是别人说一句就信一句,不过如果对方说过就算了,她也不计较。
周一上班,雪妮去客户公司开会,远远看见江载风。
她刚笑到一半,江载风马上冷着脸看别处去了。
雪妮想想,估计是闺蜜打听拆迁房的事把人得罪了,以后还是自觉点保持距离。
9
又一个月很快过去了,雪妮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也没空接近江载风。
算下来,雪妮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基本掌握了A品牌的核心业务。
刚开始,耿真真还会时不时地给她挖坑,比如先承诺客户某项业务的时间节点,却瞒着雪妮,直到客户来催,大家才手忙脚乱地应对,十分被动。
雪妮需要往年的参考报价,而耿真真是一问摇头三不知。
如此种种,雪妮不动声色地让老板了解到自己的压力,同时也私下多跟A品牌的业务经理联络。
业务经理最初对她还挺抵触,后来态度就好了很多,而自从搞定甲方爸爸,耿真真就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十一小长假之前,公司组织客户维护活动,一起聚餐。
公司的头头脑脑和江载风等客户领导一桌,雪妮等核心业务人员跟其他客户分散在另外几桌。
只不过,雪妮的位子离江载风很近。
老板和副总们轮番向江载风敬酒。
“江总这样的青年才俊一直没有女朋友,肯定是要求太高。”
雪妮竖起耳朵,老板这是飘了,不能喝就别喝啊。
“没有的事,缘分不到。”江载风还是平常语气,脸色也不变。
雪妮心想,都是男人,差别真大。
有人马上起哄:“江总,听说潮汕的传统是多生孩子,您家里也要求媳妇儿生四五个孩子吗?”
四五个,这也太夸张了!雪妮嘴里叼着鸭脖猛回头,几乎垮掉的表情全落在江载风眼里。
大家以为江载风会继续平淡地敷衍,没想到他突然提高嗓门。
“这一点我家人是非常开明的,完全尊重我们自己的意思,生几个、生不生,都没问题!”
众人一片欢腾。
老板更是哈哈大笑:“江总怎么像在表决心一样!”
雪妮狠狠瞪了老板一眼,江载风应该是个记仇的人,可别把他得罪了。
冷不防江载风看过来,雪妮僵硬地瞪大眼睛,嘴角缓缓向上,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江载风冷冷地转过脸。
雪妮挠了挠耳朵。
不一会儿,大家开始轮流敬酒。
耿真真抢先贴过去,她今晚的妆容格外精致,大波浪卷发垂下来,身穿一条黑裙,A4小腰,背影很是动人。
“领口都开到肚脐了还没看见胸呢。”雪妮嘀咕一句,低头看看自己宽松的西装,忽然有些后悔。
10
江载风四周被围得密不透风,而耿真真左右逢源,跟业务经理和主管们打得火热。
雪妮吃一口菜,抬头看一眼,有点食不知味。
“看什么看,赶紧过来!”老板突然从人群里探出头,冲她小声喊。
一旁的耿真真已经在跟江载风有说有笑。
雪妮抓起杯子过去,老板一把推她上前,把耿真真挤到一边。
“江总,雪妮今年刚从北京调过来,专门支持AB品牌业务的。一流学府高材生,单身、能干,拜托您以后多多关照。”老板不顾雪妮的白眼,卖力推销。
江载风白皙的脸色有点潮红,灯光下,眼里不再是冰冷,反而带了一丝玩味。
雪妮突然一阵烦躁,说不清生气还是委屈,她跟耿真真不一样。
“不不,我不是单身,有男朋友,现在一心一意搞事业,服务好客户,绝对没有别的想法!还请江总多多指教,我干了,您随意。”
雪妮一口气喝光一整杯红酒,心脏砰砰直跳,脑子也有些发热。
“就是啊,老大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雪妮姐的男友可是北京副总呢。”耿真真眉毛一挑,声音娇滴滴的。
江载风脸色似乎更坏了一点。
雪妮咬咬牙,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江总,我刚来,如果有工作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批评指正,我一定尽最大努力,带领团队做到最好。我以三杯为敬,您随意。”
雪妮一仰脖子又干了,眼前的江载风看起来晃晃悠悠。
“雪妮总监的男友是哪里人?”江载风的语气听起来高高在上。
“北京。”雪妮又给自己加满一杯。
“家里房子多吗?”
“不多,郊区的,跟您比不了。”
“为什么不找个更有钱的?”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嗝!”
江载风盯着她看了几秒,点点头:“好。我随意,你干了。”
聚餐的地方就在珠江新城,吃完饭,雪妮一个人沿路往回走。
珠江对岸是金碧辉煌的摩登大厦,猎德大桥跨江而上,桥下缓缓驶过几艘花船,船上缤纷的灯光映在江面,黄的、绿的、蓝的,泛着粼粼波光,像无数彩色宝石。
以前电视里看到的那个细长顺滑的“小蛮腰”就在眼前,渐变出五颜六色。
雪妮忽然想到耿真真,忍不住“切”了一声:“谁还没有个A4腰啊?”
她脑子很清醒,只是觉得晕,偏不信邪地去踩地砖的缝,证明自己可以走直线。
以她的酒量,不可能这么快醉了,可今晚就是特外难受。
在她摇晃着快摔倒的时候,突然抓到了一双手,吓得她大叫一声,扭头一看,是江载风。
“吓死我了,还以为传说中的黑人抢劫。”雪妮捂着胸口。
“谁让你喝这么多酒?”江载风拉长着脸。
雪妮使劲推他一把:“还不是你?我今晚只跟你喝了,跟别人都没喝。”她喜欢微醺的感觉,说话真痛快。
江载风眉毛一动,握紧她的手,她顿时觉得更晕了。
如果是耿真真,这时候肯定会顺势靠在男人身上。
这么想着,雪妮脚下一滑,人已经扑进江载风怀里,满头满脸都是蔚蓝香水迷死人的味道。
雪妮长长地叹了口气:“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古人诚不我欺也。”
好在距离并不远,江载风扶着她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雪妮突然挣脱,猛地冲向铁门。
“咣当”一声,铁门发出巨响,雪妮应声倒地。
江载风赶忙把她扶起来,只见她用手紧紧捂着右胸,表情痛苦。
“该不会是盐水袋破了吧?假体破了吗?”
广州这边医美很普遍,小区附近大大小小就有四五家,不知道雪妮是不是受了广告影响。
江载风左右看了看,一把抱起她,好不容易掏出手机,突然被一掌打飞。
“老娘是原装的!”
11
第二天10点多,雪妮被敲门声吵醒。
“你睡得时间够长了,先吃早饭,要不然胃该难受了。”江载风进了屋,打开袋子,取出一份艇仔粥、一份瘦肉皮蛋粥,还有虎皮鸡爪、肠粉、烧麦、虾饺,以及几样小菜。
雪妮明显感觉他哪里变了。
不是因为换了家常的衣服,而是整个人不再拒人千里,浑身散发着让人想亲近的荷尔蒙。
江载风看过来,那双眼睛让她立刻想起一句诗,桃花潭水深千尺。
雪妮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到家之前的片段,后面发生了什么死活也想不起来。
“我们一起吃早饭好吗?”江载风见她发愣,竟然笑了。
雪妮低声说好,飞快地洗漱完,坐到对面。
来广州几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吃早茶,味道相当不错。
“改天带你去店里吃,那才正宗。”
江载风又冲她轻轻一笑,跟平时严肃的样子反差太大,甚至带了点孩子气。
雪妮的心脏猛跳了几下。
“我以前跟朋友慕名去吃前门的卤煮,在胡同里排了两小时队,喝一口就放弃了。还有老北京的豆汁儿,实在无福消受。”雪妮又吃了一个虾饺。
“你口味淡,粤菜更适合你。”江载风随口一句话,都让她忍不住多想。
江载风收拾完饭盒,用湿巾纸擦了桌子,又用抽纸再擦了一遍,最后把桌面的小物件都摆放整齐。
他的手指白皙细长,指尖圆圆的,指甲修得整齐干净,雪妮不知不觉看得有些出神。
江载风把垃圾打包,推门出去,雪妮扶着门口,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晚上还来吗?”
楼道里安静得过分,对门夫妻也不吵架了,隔壁婴儿也不哭闹了。
“我是说那个那个——”雪妮搜肠刮肚,根本没有什么方案可以跟他汇报。
“你想要我来,我就来。”江载风紧挨着她,低头就能碰到她的脸,语气却很淡定。
雪妮不敢看他的眼睛,心底翻腾了一波又一波,有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很多年没正经谈过恋爱,生疏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载风进电梯的一刹那,雪妮才抬起头,只瞥见他通红的两只耳朵。
十一期间,江载风跟雪妮把广州里里外外玩了个遍。
假期回来,雪妮把耿真真手里的项目全分了出去。
耿真真闲了一段日子之后,跑去找老板,被安排到新事业部,不过没待多久就被客户投诉。
后来,耿真真在公司大闹了一场,公司给了赔偿金便把她辞退了。
雪妮忍不住跟闺蜜分享自己喜悦的心情。
闺蜜的八卦重点是,江载风什么时候画风突变的。
“大概是我喝断片之后,估计酒后吐真言什么的。”雪妮扒拉着手指,一脸甜蜜。
闺蜜细细分析,觉得有道理。
张明跟雪妮的事本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清楚了,江载风不再吃干醋,两人郎有情姐有意,进展神速很正常。
“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打算找对象了,现在总算放心啦。”闺蜜跟她向来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感情这种事,我只等,从不找。”雪妮跟江载风似乎没有谁追谁,像两块磁铁,“啪”得一下就黏在一起了。
我30岁没对象,工作聚餐时醉酒乱表白,却把高冷总监撩到手
闺蜜突然想起来:“老实交代,你上次喝了多少酒?”
“三杯红酒,咋了?”
“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同学会,整整两瓶红葡萄酒都没把你放倒!”闺蜜细长的小眼睛里冒出精光。
雪妮老脸一红:“那个,酒不醉人人自醉也是有的。”
12
春节的时候,雪妮跟往常一样没有回老家。
不同的是,今年她不再一个人过年,而是跟江载风一起。
江载风的父母都在国外,不过几十号人的大家庭很热闹,对雪妮也热情。
江载风二叔得意地说,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靓女不错,一直想给侄子创造机会,没想到两人特别有缘。
聚餐回来,两人沿着临江大道散步。
绿油油的草地上,偶尔有几朵蒲公英,还有很多深红色的木棉花。
雪妮捡起一朵,放在手里掂了掂:“好大的个儿,我刚来的时候就被这花砸过。我觉得不应该叫一朵木棉花,应该叫一头木棉花。”
江载风忍不住笑:“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失去才后悔。”
雪妮露出敬佩的眼神,举起两人的手:“同意。缘分稍纵即逝,一来我就紧紧抓住。”
两人交往了不到一年,雪妮生日的时候,江载风向她求婚。
雪妮有一点担忧:“我算高龄产妇了。你想要几个孩子?”
她以前完全抗拒生孩子,这时才明白,当女人深爱一个男人,想法会改变。
她渴望拥有两人DNA的新生命,而这个世界也会从此变得不同。
“只要是你生的,越多越好。”江载风说,“你决定,我不想你太辛苦。”
雪妮想了想,下定决心:“给我很多很多爱,还有很多很多房,我想生很多很多娃。”
“好。爱给你,房子给你,崽也给你。”(原标题:《靓女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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