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严若玮 步少华
近日,斯里兰卡政府正式宣布暂时中止偿还外债,510亿美元外债处于违约状态。斯央行数据显示,截至3月底,斯外汇储备已不足20亿美元,远低于今年应偿还的70亿美元。斯经济在新冠疫情中遭受较大冲击,俄乌冲突和美联储加息又加速其“爆雷”,使其陷入1948年独立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与此同时,其他新兴国家经济压力也在不断加剧。3月以来,土耳其、埃及、突尼斯等国通胀高企,汇率暴跌,面临债务违约。4月初,黎巴嫩宣布其央行和中央政府破产。
拉美国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有数据显示,截至4月中旬,秘鲁美元债券已成为仅次于斯里兰卡的全球表现第二差的债券,今年内已跌逾10%。哥伦比亚、阿根廷、厄瓜多尔、乌拉圭等众多地区国家的外债负债率均已突破50%,远超20%的国际安全线水平。伯利兹、格林纳达被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世界银行列入债务问题严峻、甚至可能无力偿还外债的国家。萨尔瓦多、多米尼加和哥斯达黎加等国的外债比重也在持续增加。在此背景下,人们不禁猜测,斯里兰卡式债务危机是否有可能会很快在拉美普遍上演?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斯里兰卡债务危机是内外因相互叠加、共同作用的结果。从内部来看,内战、恐袭和政府规划失误等内因使其外债问题长期累积,难以改善,逐渐成为斯发展历程中的“顽疾”。从外部来看,疫情使得斯旅游、侨汇、茶叶和服装出口等支柱产业惨遭打击,国家外汇储备告急;俄乌冲突又进一步打击了斯能源进口,加剧物资短缺局面,迅速推高通胀;近期美联储加息更是令斯外汇市场几近崩溃,外债不堪重负。
虽然原因看似千头万绪,但归结起来看,斯里兰卡危机的最直接动因还是源于该国经济体系过度外向,风险敞口大,再加上政府不重视外汇储备的管理与积累,以至于在危机发生时无法及时构筑起有效的“防火墙”。上述特点在广大发展中国家比较普遍。这无疑增加了斯里兰卡式危机在其他国家被复刻的可能性。
全世界都在关注这局多米诺骨牌游戏中谁会是倒掉的第二块。作为世界传统的高债务风险地区之一,拉美自然难逃被波及的可能。与斯里兰卡类似,拉美的经济体系也具有高度的外向型特征。地区各国高度依赖具有比较优势的大宗商品出口,经济独立性、政府控制力差,世界经济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都极易对其造成影响。近年来,随着疫情、供应链中断、俄乌冲突和美联储加息等诸多外部风险因素不断聚集,拉美国家的风险敞口正不断打开:疫情导致财政恶化、供应链危机,俄乌冲突推高通胀水平,美元加息造成本币贬值及资本外流,无疑都对拉美近年来本已高企的债务水平施加了更大的压力。有数据显示,拉美地区的整体公共债务水平已从2019年的68.9%升至2020年的79.3%,地区平均外债负债率在2021年甚至已触及51.8%高位,名列发展中国家前茅。地区债务水平继续走高已成为未来“肉眼可见”的大概率事件。
然而高债务水平并非就一定会和债务危机划等号。需要看到的是,与斯里兰卡等近期经济发展出现较严重动荡的发展中国家相比,拉美国家的情况要稍显乐观。
一方面,拉美多国资源禀赋强,政府财政状况较为稳健。对于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鲁等大宗商品出口国而言,俄乌冲突后的粮食、能源、有色金属价格上涨反而利好其外贸出口,可在一定程度上对冲通胀带来的经济压力。相对充足的外汇储备也制造了较为安全的缓冲空间。例如秘鲁美元债券虽表现低迷,但外汇储备占GDP比重仍超30%,储备总量在南美仅次于巴西。
另一方面,阿根廷、厄瓜多尔、苏里南、巴巴多斯等债务水平“名列前茅”的国家近年来刚刚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商进行了债务重组,短期内重复违约的可能性相对较低。也许是看到了拉美国家所具备的上述“优势”,国际资本近期非但没有大规模逃离,反而却出现了向本地区反向流入的情况。国际金融协会(IIF)近期即表示,3月份约有108亿美元的金融投资流入拉美国家,这是近一年未见的庞大月度现金流。
不过尽管如此,仍不能完全排除债务问题在部分拉美国家“爆雷”的可能性。与南美洲资源型大国相比,中美洲加勒比地区的小微型发展中国家经济规模小,结构单一,脆弱性强,发生债务问题的风险更高。其中,萨尔瓦多就因近期经济金融状况恶化,被外界猜测极有可能成为拉美第一个发生债务问题的国家。
近来,萨债务水平持续攀升,其外债负债率已达近80%,短期债务与外汇储备比值更是突破75%高位。在此背景下,萨政府仍拿出大量外汇投资比特币,引发了国际金融机构的严厉质疑与批评。比如信贷评级机构惠誉就于今年2月将萨“长期外币发行人评级”降为“CCC”垃圾级。
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认为,拉美,尤其是拉美大国在短期内爆发斯里兰卡式债务危机的风险总体上仍处于可控范围,但个别中美洲加勒比小国“踩雷”的风险则不能完全排除。在本轮全球债务压力测试中,拉美或将有望取得及格以上成绩。
(严若玮、步少华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拉美所)
责任编辑:朱郑勇 图片编辑:朱伟辉
校对:刘威